sex in 1968
一九六八
貝托魯奇的<戲夢巴黎>以一九六八年作為故事場景, 年輕男女的睡房牆上貼滿毛澤東的肖像海報, 火紅年代, 浪漫的巴黎呼應著遙遠的東方, 全世界的青年都把一顆善良的心錯托給一輪惡毒的紅太陽。
六八年的巴黎男女仰慕毛澤東, 絕對不是像今天的特區年輕把毛像 T-恤 穿在身上般純為視覺復古, 那年頭的毛澤東思想具有非常現實的指導作用, 什麼「都市游擊戰」、什麼「鄉村包圍城市」, 都是歐洲激進青年的行動指南針, 毛派份子成立了不同名號的革命組織, 欲在巴黎街頭掀起另一波不遜於一七八九年的天翻地覆, 其中有一個叫做「共產主義青年聯合會」(UJCML) 的團體, 其首領曾經親赴中國朝見毛澤東, 返回法國後旋遭槍殺, 但凶手不是政敵而是同志, 因為有人妒忌他握過毛主席的厚厚巨手。
<戲夢巴黎>裡的年輕男女在毛澤東海報旁日夜做愛, 其實亦是「具有法國特色的毛主席思想」的具體表現。當時有一個叫做「革命萬歲」(Vive la Revolution)的毛派組織, 以巴黎第十五區的雪鐵龍汔車廠為動員基地, 招攬工人搞運動、鬧革命, 並支持建立公社, 鼓吹集體性愛, 因為領導者既迷戀毛澤東也相信佛洛伊德, 認為革命動力與情色慾力緊緊相扣, 性愛壓抑的罪惡程度等同於階級剝削, 欲求徹底平等, 必須人人慣於裸體相見, 形而「上」與形而「下」一起得救。這群紅小鬼曾經出版刊物<宇宙> (Tout), 大談特談婦女解放、同志情慾、甚至亂倫權利, 哲學家沙特擔任過該刊的名譽顧問, 因而遭法國政府以有傷風化的名義起訴。
在貝托魯奇的戲裡, 室內男女擁抱陰雨綿綿, 室外人潮狂奔怒火熊熊, 一牆相隔, 最私人的與最公眾的事情乍看互無牽連, 有識者卻在心裡明白, 個人即政治, 情慾即革命, 這個宇宙就只是一個宇宙, 正如千里以外的不懂半句洋話的毛澤東詭異地成了歐洲青年的激情酵素, 在一九六八年的狂飆時代裡, 沒有人是孤島, 沒有一個吻不是為世界而吻, 不騙你, 在那年頭, 所有人的連性高潮亦來得比今天的爽快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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