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5.2006

花浮水靜


艾慕杜華的《浮花》上映了一段時日了,依舊不容易買到周末的戲票,可見這個城市永遠 隱藏著一群細膩的觀眾,平日各自在紅塵裡忙亂,卻亦不忘在應該放鬆的時間找個黑暗的空間把自己埋在裡面,抬頭望著闊銀幕,光影迷離,用別人的故事來洗滌自己的感情。

我是在周日下午才擠到戲院的第一排座位,仰著頸看,肩膀以上的每條肌肉都變得僵直,幸好電影裡的六位女主角很快便把我吸引到一個怪異的世界,現實的皮肉之苦,在光影幻像面前,不足掛齒。

這是一部六位女演員同時獲獎的戲,這個獎頒得非常精準,因為在艾慕杜華的巧心安排下,女人們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但這個故事,又須跟其他女人的故事扣連起來才見完整;小故事互相牽連,便是一個動人的傳奇。若單獨把獎項頒給任何一人,都是不公平。

有沒有發現艾慕杜華是一位很公平的導演?他的戲中人物,向來不管男女老幼,只要有機會在銀幕上有演出,都被安排了屬於自己的故事,幾乎從來不會只以襯托的地位現身,不會純粹為了講一些無關痛癢的無聊對白而出現。艾慕杜華就是懂得什麼叫做尊重。

像《浮華》這樣的電影,擺明車馬由女人當家作主,男人都是壞傢伙,唯有女人當自強。這個母系社會的倫理與強壯,並不是依賴什麼自覺或自省,而是一種天生的強悍,事臨到頭,就接受就解決。飾演母親的Carmen Maura固然是莊諧並重,但Penelope Cruz所展現的頑強生命力,如一朵大大的向日葵,才最壓得住觀眾的情緒。戲末她與女兒站在埋葬老公的河邊,說:這是他最喜歡的地方,我想他會在這?安息。

雖然她恨他,但情分還在。

電影終場,燈亮了,走出戲院時仔細瞄了一眼其他觀眾,毫不意外地只看見兩類「主流」。一是年輕青春的斜揹著布包的文化人,滿目狂妄,只因生命前頭尚有無盡的可能。一是或單身獨至或結伴前來的中年女人,眼神隱含溫柔的傷感,不知道是否因為在銀幕上窺見了自己生命背影的某個側鏡。

花浮水靜,在劇終的傍晚,她們的心想必再難保持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