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in 1959
一九五九
貝托魯奇的<戲夢巴黎>在康城影展載譽來港, 冷清清的電影院裡, 偶爾響起零落的輕嘆, 似是二、三十位觀眾在隱隱地互通暗號, 哦, 我認得這場戲, 你呢? 你是否亦記得眼前這幅曾令我們夢之牽之良久的迷離光影?
<戲夢巴黎>說的是影痴故事, 三位年輕人在一九六八年的巴黎火紅裡沉溺追夢, 銀幕上的冷酷幻影與現實中的熱鬧革命糾纏不可分, 他們在電影裡辨認生活也在生活裡實踐電影, 貝托魯奇把經典片段織連成一串色調詭異的珍珠項鍊, 每顆珠子都沉澱著影史上的華麗與蒼涼。
開場一幕, 男主角問初識的女主角是不是出生於巴黎, 她佻皮地回答, I was born in 1959 in Le Champs Elysees and my first words were New York Herald Tribune。
唉, 誰忘得了高達的<斷了氣>。杜魯福把自己寫的十四頁劇本給了高達, 他在一九五九年用四個星期和四十萬法郎拍成了這樣一部改寫了歷史和許多人的生命的電影, 戲裡, 珍茜寶在香榭麗舍大道上高聲喊賣<紐約先鋒論壇報>, 纖細的身軀佇立於巴黎街頭, 從此, 普羅遊客依然用巴黎鐵塔的高聳來辨識巴黎, 影迷遊客眼中的巴黎印象卻永遠是這位短髮女子的迷茫背影。
你的大三男朋友說自己喜歡看電影?
把他拉進戲院看看貝托魯奇吧。 黑暗裡, 偷偷窺探他的臉色, 看他有否因為認出銀幕上的某個經典片段而雙眼隱閃光芒, 看他會否因為記得銀幕上的某句經典對白而微微?唇隨唸; 抑或, 他已經開始擔心你在散場後會跟他討論劇情, 年輕的臉容遂因緊張而僵硬, 嘴角掛著硬生生的的微笑, 手心冒出的汗已把椅柄的絨托弄至濕透, 彷彿明天就要考試, 今天仍未準備。
燈光啟亮, 善良的你當然不會再追問他有關戲內種種; 相識一場, 何忍令對方尷尬? 但你心底確切明白, 在他的電影圖鑑裡或許只有周星馳和成龍, 頂多加一個柯波拉, 他無法觸摸你的夢的邊界, 他的電影沒有一九五九, 他根本仍未出生。而你, 何不就把他「放生」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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