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again
計劃好了在書展期間出版四本新書, 陰錯陽差, 有一本來不及面世, 只好減一為三, 也算是留個紀念。
這書叫做<在廢墟裡看見羅馬>, 送到內地印刷廠, 想必是因為有文章涉及六四和趙紫陽, 不准印, 只好急急調回香港處理, 轉折周章, 延後誕生。
這書由林行止先生題序, 他直言「相對於其他體裁,寫政治評論較為吃力,不易討好,結集的話,盡屬黃花的昨日事,除了過時,有時還覺小題大做,即使出版商不嫌虧本,決心印行,作者又哪來將之付梓的勇氣」;正是這句善意的提醒,令我在對本書清樣作最後校閱時,咬一下唇,決定來個急轉彎,抽起廿多篇關乎政治政情的評論,補回一些涉及人情心情的文字,並且把次序編排徹底倒轉,時評壓於後,心情行於前,用以彰顯我對這兩類文章的「親疏有別」。
內容變了,結構改了,書名的意義卻完全不受影響。廢墟、羅馬、挫敗、期盼,諸篇文章說的依然都是我的不安和憧憬、焦慮和夢想,對於我出生和成長和生活的這個城市,對於我自己以及我所曾遭遇的一些人事物。
但在整理書內的時評文章,畢竟心生懊惱。
阿根廷作家波赫士曾遭獨裁者庇隆將軍刻意侮辱,兩人之間,仇怨頗深。然而當有人問擅寫夢境意象的波赫士會否夢見庇隆,他的回答是:「我的夢也是有品味的。要我夢見他?門都沒有。」
而我,竟然把一些可厭的政治人物寫到書內。不可謂不知自愛。
出書, 於我是一種正心誠意的事。有時, 是為了向過去做個了斷與告別。有時, 是怕遺忘與失佚。 那是棄我去者之昨日與亂我心者之今日的對決。 像一塊塊方形的墓碑,上頭總有些墓誌銘,標示著年度與事件。鬼影幢幢, 飄浮其上。 有書為証。有圖為証。捧在手中,沉甸甸的似一個映照著水晶球,這書寫那書寫已成形,不能篡改。是近十年,是啊,整整十年的時光之迴光。之返照。
對於書, 我總想起楊牧在時光命題的後記所感:
他以滿懷的幻滅保証現在極壞而未來會更壞--隨著歲月的更迭,似乎一次比一次更灰心、更淒厲 --- 但那始終只是短暫的現象;現在回頭檢視它樸素的存留在詩裡,變成為藝術結構的文本、篇章,令人感到淺淺的惘然,同時又慶幸它留存在詩裡。
那麼書,就是關乎重組、去蕪與驗收的結果。那麼書寫,就不是那麼孤寂與虛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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