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4.2007

海的顏色



初冬了, 氣溫漸低, 望向窗外的海, 玻璃是厚的, 故明明應該感受不到海水的溫度,卻又清清楚楚地覺得海水是冷凍的。

而且是沉靜的。

夏天的海都比較熱鬧,或許是因為前來海邊玩耍散步的人多,氣氛熱鬧了,亦即慣說的「人聲鼎沸」,把海水也弄得沸沸騰騰。我相信海水是有感應的,周遭的氣氛如何,她就變得如何。

海水也是需要陪襯的。偶爾白天見到窗外有漁船駛經,儘管無風無浪,但因船小,相對地便覺得海面非常廣闊甚至帶點危機。那是我替船上的工人擔心。

然而到了傍晚,每當那艘叫做什麼什麼號的郵輪從尖沙嘴繞經鯉魚門而出現於我家窗前,由於體積龐大,相對地海面顯得非常卑微,甚至謙虛得有點委屈。

海洋固然有自身變化,但周遭環境的變化,許多時候就是海洋的變化。

曾有一夜坐在窗前看海,想起前陣子在龍應台家裏有個讀詩會,聽一位老詩人說, 「每夜,我望向海,會有廿四盞燈的郵輪經過,大嶼山在前,我每天都看」。

老詩人住在港大宿舍,大露台,有海。

談到詩,老詩人又說, 「我的詩,寫完了,就像一艘船被推出海,它自己航行,再不屬於我了」。

這場聚會,我是為了詩人們而來的,他們認認真真地拿了一疊紙,仔仔細細的挑了一首首的詩出來,誠懇的念,正好,有艘船經過,廿四盞燈,老詩人指,說出了船與詩之間的聯想。我懷孺慕之心,聽。

詩人也說了他跟劉賓雁的交往。劉六十歲生日時,在美國流亡,跟他說很希望能回哈爾濱過七十歲生日,但結果,七十歲那天,劉先生仍是與詩人在異邦慶生。別奢談十年,人生其實連十天的事情都沒法預料。

其後詩人有機會到了哈爾濱,特地去吃一款獨特的火煱,
因為這是劉先生最愛吃的火煱,
他在異邦,經常談它。

出席者陸續散去,詩會結束,我們是最後走的,
陪詩人離開龍應台的家,走幾步便是他的宿舍了,
握手道別,開車回家,
我望向車窗外的黑沉沉的海面,竟覺黑暗裏有著詩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