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2007

武漢






好了, 來到了黃鶴樓。 站在長長的樓梯下, 舉頭一望, 紅牆黃瓦, 造型實在過於華麗新潮, 有點似深圳翠亨村之類的港式茶樓, 未免感到掃興, 完全失去了往上攀爬的意志。

朋友們倒是興高采烈地跟隨導遊拾級而上, 導遊說, 到上面吧, 這是「天下江山第一樓」, 既來此地, 不可以不站到頂點。
聽罷, 來自美國加州的 Erik 不識相地悄悄問我, 此樓看來沒啥特別, 為什麼有此名聲。 說他不識相, 一來因為我明明感冒得臉青唇白、渾身發抖, 哪來力氣對他娓娓解釋黃鶴樓的大名鼎鼎; 二來呢, 即使有力氣, 我的英語能力亦不足以向他翻譯唐詩宋詞裡的鶴樓聯想。 日暮鄉關何處是, 煙波江上使人愁。故人西辭黃鶴樓, 煙花三月下揚州。一鞭直渡清河洛, 卻歸來再續漢陽游, 騎黃鶴。 這樣或那樣的字句組合, 遠從千載而下, 像刻石一樣被牢記於所有稍稍讀過文學的人心中, 我們就是為此而來的, 像召魂一樣, 每個字都像一聲響鐘, 把我們喚來, 誘惑我們來引証前人眼睛所曾見過的長江景緻。

所以我沒理睬 Erik, 只是苦笑一下, 搖搖頭, 輕說一聲我太累了, 改天再說, 便目送他們消失於樓梯盡頭。

他們走遠後, 我在入樓處旁邊看見一道木門, 門前掛著牌扁, 上寫「黃鶴樓研究中心」, 我急步躥進去, 為的不是研究而只是避雨躲寒。
所謂研究中心原來只是照片展覽廳, 幾道牆上掛著大大小小黑白和彩照, 從五十年代開始, 什麼什麼權貴高官來過, 外交部長、國家總理、西方政要, 原來是用名人效應來肯定黃鶴樓的文化價值。 看著望著, 心裡有點生氣, 用「名流」來肯定「名樓」, 簡直是對李白崔顥蘇軾辛棄疾的一大侮辱, 文化沉淪, 竟至於斯, 每到夜裡, 唐宋才子的鬼魂恐怕要來嘆氣抱怨了。
更何況, 在牆上的「名流」名單裡, 當然失去了胡耀邦和趙紫陽的臉容, 政治鬥爭自有邏輯, 文化在此根本搭不上嘴。

再瞄了幾眼, 低頭走出房間, 隱隱覺得滿眼惡俗, 頗想撈幾把長江水來洗一洗。「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原來, 此水另有無奈的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