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門巷
總有出發的理由
為什麼會是京都?又是京都?
寫過好幾本旅遊文學的台灣作家舒國治在《門外漢的京都》裏這樣問自己。而他自答,多年來每興起出遊之念,最先想到的,常是京都,「難道說,我是要去尋覓一處其實從來不存在的『兒時門巷』嗎?因為若非如此,怎麼我會一趟又一趟的去,去在那些門外、牆頭、水畔、橋上流連?」
* * *
「這裏像你的『兒時門巷』嗎?」在前往金閣寺的路上,邊喘氣的我邊問同行的人。
她尚未來得及開口回答,我卻已搶白續道:「這裏很像我想像中的你的『兒時門巷』啊。在你們台灣花蓮,稍為離開了市區,那些矮窄的房舍,那些路牌,那些巷道,那些走在路上的老婦的拘謹笑容,那些老先生頭上戴著的漁夫布帽,統統都像。」
她保持沉默。當我開口說話,她總是沉默,甚至當我說完了話,她仍然繼續沉默。她習慣在沉默裏保留意見。
而我通常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京都像你兒時的台灣,就像倫敦像我記憶中的香港。每一次去倫敦,那些斑馬線,那些郵筒,那些紅綠燈,那些謹慎的步伐和身影,令我似是一下子回到兒時的中環;至少,是虛妄記憶的中環。」
或許去每個城市總有隱隱的理由。
當心情哀傷,想去布拉格站在查理大橋上低頭看流水;當有壯志鴻圖,急不及待飛到北京坐在「長江一號」的餐廳長桌前找人籌謀策劃;當需要一點奢侈的逃逸或逃離,可能會在巴黎、米蘭、法蘭克福的精品酒店內廝磨上兩三天。
而這次再來京都,恐怕是覺得有點疲倦,自己以及同行的人,因此不能不看看寺院、喝喝綠茶。
* * *
在寺町通附近的「木噌路」吃過午餐,肚皮盛滿霜降牛肉,心足意滿,付帳出門,服務員趿著木屐咯咯地追上來,拿來幾個彩色紙球。那是日本傳統小玩意,球是扁的,要用口吹,一吹便漲了,可以拋,可以踢。同行者淡然說,我小時候每天玩這個。
兒時門巷。她用一句話便回答了我先前的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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