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2007

英瑪




這個夏天是怎麼回事啊怎麼一口氣來了一堆這麼令人沮喪的消息。

六月底是楊德昌走了,七月底是英瑪褒曼走了,當你還來不及消化前一段回憶卻即被迫迎接下一段回憶,在記憶的片段與片段之間,你回到了台北,羅斯福路,辛亥路,新生南路,公館,汀洲街,廈門街,像遊魂一樣你在大街小巷裏飄浮遊蕩,似在尋找一些什麼,卻又似在躲避一些什麼。

敢情是昔年的觀影震撼仍然殘留心頭揮之不去。那年頭看完了楊德昌的《海灘的一天》,恍如天地初開明白了電影可以不止於邵氏國泰嘉禾新藝城,夜涼如水,跟女朋友坐在校園的陰暗處竟然忘記了擁抱接吻而只是發呆癡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做導演而能夠拍出這樣的電影,該有多好。

至於那令人懷疑身邊所有的人包括自己都是恐怖分子的《恐怖分子》,已經忘了看過多少遍而仍喜再看再看又再看,冷冽的槍聲,空惘的眼神,那年頭的戲院冷氣不強但不知何故坐在戲院裏就總是不寒而慄。離開戲院,駕電單車從羅斯福路一段狂到羅斯福路五段似想把自己衝撞個支離破碎。那年頭駕電單車不必戴頭盔而我甚至駕了四年仍沒考牌,混亂的國度胡混的歲月只要我喜歡沒有什麼不可以。

好了,褒曼先生,我也曾為你耗費了不少夜晚窩縮在MTV 的黑暗角落,用薄薄的一百元新台幣租一盒厚厚的錄影帶,然後坐在一個小小的房間近距離貼看窄窄的電影屏幕, 第七封印, 野草莓, 處女之泉,穿過黑暗的玻璃,像朝聖一樣努力從你炮製的黑白光影裏找尋關乎生命的啟示;死神,上帝,我的身體像被撕裂般分成兩半各自分道揚鑣。

離開MTV,眼前世界盡變黑白,恍兮惚兮,回到新店溪旁的居所,幾乎寫滿了整本日記簿,但仍似有許多許多話語寫不出來。而許多許多年以後早已忘記當時到底想寫什麼或寫了什麼,只記得曾有一次在家重看《第七封印》DVD,電影播映不到十五分鐘我已呼呼進入夢鄉,生活太累了累得我已懶得再去說什麼。

唯一能說的是,告訴小女孩,世上曾有這樣的好導演留下這樣的好作品,待你長大,他們勢將為你帶來許多許多美好的觀影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