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2008

喂, 羅志華



有冇搞撚錯呀巴打你駛唔駛死得咁死黑色幽默?
你係唔係慌死大家唔記得你所以專登要搞埋0的咁0既0野?
你答我鴉, 喂, 羅志華。

報紙話你在整理貨倉時被從晝架上跌落0黎0的書責死,
世事有冇咁巧合呀大佬真係虧你做得出來。
賣了幾十年書, 賣到書店執笠, 獵犬終須山上喪, 書商終被書壓死,
雖然命短兼命苦, 但亦算係求仁得仁死而無憾,
至少, 香港開埠以來, 你可能係第一個被書壓死的倒閉書商,
歹命如此卻又好運如此, 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0拿, 相識一場, 你都咪話我對你唔住。
「青文」結業當天, 門庭冷清, 只有我在下午六點趕頭趕命
放下手中工作趕去書店探你, 一來幫你影拆招牌的紀念相,
二來買回早前託你訂購卻仍未買單的書, 我是「青文」的最後一個顧客,
呢句話, 係你親自講0既, 我受落。

當天進店, 你照例坐在櫃台旁面無表情地打電腦,
偶爾講個關於文人是非的冷笑話, 自己皮笑肉不笑,
滿臉瞧不起這個世界, 唯有講起太極, 精神來了, 雙眼發亮,
猛話要替我的版面寫一系列武術文章, 兼且要拉我倒塔咁早
爬起身去跟你學太極。 我擰頭耍手道, 咪搞我,
生有時, 死有命, 要我咁早起身我寧願早0的歸西。

你看到了嗎, 羅志華? 你依家終於明我講乜啦?
0拿, 再講一次, 生有時, 死有命, 當日如果唔係書店執笠,
就唔會有咁多書塞嚮貨倉書架, 咁你今日就唔會被書活埋,
回頭細想, 執笠造就死亡, 執笠彷彿為了死亡,
當你以為執笠好慘, 更慘的原來尚在後頭, 人間萬事真係好撚詭異。

拜拜啦, 羅志華。 去到天堂或地獄你應會繼續練太極,
唔該記住留番個 quota 俾我到時去搵你學0野,
係咁先啦, 你真係令我好撚沮喪在這樣的一個寒冷下午。

自拍有理



這道到底叫做什麼「門」?
---- 兼論自拍狂潮背後的性別文化意義

藝人性愛照片在網上流傳而引爆了激烈爭議,
溫文爾雅的練乙錚先生稱之為「艷照門」,
明刀明槍的梁文道兄則喚之為「裸照門」,
我忍不住提出第三個選項以供考慮: 春照門。。
「裸照」說得太單刀直入了, 而且失諸平面死寂,
彷彿只有一堆皮肉橫陳直躺於小房間內,
跟上水屠房裡倒掛著的豬屍可有一比,
就描述具體場景的詞彙能力而言, 略為失色。
「艷照」比較有影有色, 稍為接近圖像真貌,
即使不看「原著」, 亦能令人聯想到照片的情節內容,
但仍嫌流於沉靜, 未能刻劃人物主角的纏綿動作;
sensational 有餘, erotic 不足。
「春照」一詞顯然更為貼切, 春色如許、春光照人、
春風拂臉、春意無邊、春日遲遲、春至今朝燕、
春羅雙鴛鴦、春帆江上雨、春吹回白日、春夢暗隨三月景、
春水初生乳燕飛….漢字系統裡的「春」處處洋溢喜悅情緒,
而且動態滿盈, 簡直像連環快拍, 一字風流,
點破了春艷背後的你來我往,
古人用「春宮」形容男女性愛圖像,
自是一脈相傳春心蕩, 寓精緻於濕潮。
善於憑「春」寄意, 是這個古老民族的語言貢獻,
對於「春照門」三字之精之妙,
博學善感的練博士和梁先生想必深領其意,。

但值得擔心的是, 這個民族的某些區民畢竟愈來愈摩登了,
也奇怪地, 愈來愈失語了, 尤其從事媒體工作的某些區民,
失語程度簡直倒退至原始階段, 看見裸露嬉春即只懂罵之為「淫」,
以至於幾乎無照不淫, 正如看見乳房即只懂叫做「波」、
看見做愛即只懂叫做「扑」、看見陰戶即只懂叫做「西」、
看見陽具即只懂叫做「x」……完全失去了多元詞彙的駕馭和欣賞能力。
因此, 「春照門」也者, 恐怕流行不易,
說不定更會有人將之誤看為「春袋門」,
化精緻為惡俗, 替語言鈍化添上一筆額外罪孽。

然而, 不管這椿事件叫做什麼「門」, 也不管這個「門」將在什麼時候
以什麼形式淡出香港報刊的頭條和封面, 任何一位願意面對現實的人
皆有必要思考這組跟文化研究深切相關的後現代提問:
自拍, 尤其是女性裸體或性愛自拍, 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回事?
可以是什麼樣的一回事?
難道自拍者真的只是為了一時之「爽」?
基於一時的所謂「荒淫」? 出自一時的所謂「好天真和好傻」?
難道自拍, 尤其是女性裸體或性愛自拍, 沒有任何「道德」上的合理性?
如果有, 這又是怎樣的一種道德? 誰的道德?
陳巧盈在昨天刊登於本報「世紀版」的<我的身體我來拍>文內,
列舉了一連串歐美女性主義藝術家的名字及範例,
充分說明了自拍早已成為一種「女性情慾自主」的探索浪潮;
但若把這浪潮放在更深廣的兩性關係、網絡關係上考察, 必能看出更多意義和訊息。

縱使不乞靈於例如齊澤克(Slavoj Zizek) 之類的文化理論大師,
任何一位善於觀察的人必知道,
後現代消費文明基本上建立在我們對於影像的慾望之上。
後現代媒體投射各式各類的人事物影像符號, 勾動我們的認同慾望,
引誘我們掏錢購享受。 後現代城市的玻璃幕牆和商場設計,
鏡子無處不在, 近望遠觀, 我們看見別人更看見自己,
也早已慣於透過別人的眼睛窺見自己、想像自己。
凡此種種, 都是先把自己消融於一個外在影像之中,
然後再根據這外在影像來打造一個「完整」的自己;
倒過來說,「後現代肉身」必然包含了兩部分:
「真實肉身」, 以及經由影像慾望所勾動的「想像肉身」,
兩者合而為一, 難捨難離。
這就是說, 手機自拍狂潮其實是後現代文明發展進程上的一種必然邏輯,
因為我們早被灌入了對於影像的無窮渴求, 對於自我影像的建構、掌握、探索,
早已是植入我們心底的一種「慾望裝置」。

吊詭的是, 就女性而言, 這種「慾望裝置」既有保守父權的一面
(例如各式時裝和美容風尚就是教導女性「女為悅己者容」),
卻亦有進步開放的一面, 因為,在傳統的性別關係上,
女性的軀體和性愛向來被賦予「陌生化」和「沉默化」特質,
所謂「好女孩」是不應該對這認識太多的、發言太多的、暴露太多的,
否則,便是, 「淫蕩」;
而手機和數碼相機正正提供了極大的方便性,
讓女性能在私密的空間內窺探自己的私密軀體影像,
甚而窺探自己和情人的私密行為, 甚而進一步把影像放在網絡上供眾人窺探。
手機的出現, 以及網絡的便利, 讓女性終於可以在毫無技術難度的
情況下認識、掌握自己的私密身體, 甚至在公共空間內以此影像挑釁男性
(別忘了網上有許多女性自拍是刻意拍出所謂「醜陋的裸體」以挑戰父權的美醜標準),
讓自己的身體自在發聲。
在性別政治意義上, 自拍確讓女性在歷史上首度「擁有」了自己的身體。

自拍狂潮亦跟網絡空間有著極複雜的辯証關係, 因篇幅不夠, 這裡只能略為論述。
網絡是公共空間, 正如現實中的公共空間, 基本上屬於男性主導。
現實裡的街頭是男性的, 所謂「好男孩」是從街角 learn to be a man,
學習各種求生和競爭技能, 女性則剛相反, 所謂「好女孩」最好儘量遠離街頭,
以免被壞人侵害, 也以免引起所謂「好人」的擔心和不安。
網絡空間正正複製了現實特色, 充滿父權的色情資訊,
沒人認真批判對待, 反而, 一旦有女人 --- 尤其是名女人 --- 自拍照
被放或主動放上網, 例必引起掀然大波,
眾人在爭相之餘亦必予以踐踏咒罵, 斥之為「淫」為「蕩」,
而說穿了, 潛意識只是想在網絡空間上維持男性特權而框限女性的自主探索,
終極目標是減低父權受到挑釁所引發的焦慮。
「好女孩」不上網, 即使上網亦要「循規蹈矩」,
否則, 將被有如獵巫般追殺。

藝人網照引爆社會議論, 保守群情追殺「女巫」,
我其實並不驚訝。 我真正驚訝的是, 香港不是向來有不少人
號稱「女性主義者」嗎? 不是仍有一些所謂「性權學會」之類的進步組織嗎?
怎麼忽然都沉默了?怎麼忘了借用此事撰文或開咪探討一下
春照背後的性別文化意義, 開拓一下港人眼界?
香港的進步人士, 包括向以進步自居兼曾留學外地的所謂泛民人士,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難道都在忙著沉溺觀賞春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