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7.2006

freud



到了維也納,所做的最令我亢奮的一件事不是看劇聽歌也不是在爬到史提芬大教堂的鐘樓朝下俯瞰城市全景。是攤開地圖去找佛洛伊德故居,去那幢他於上世紀卅年代住過好些年的樓房,去看他的書房,他的書桌,他的手稿,他的埃及收藏品,對了,還有仍被懸吊在牆上的呢絨帽和木拐杖。

還有還有,他的雪茄。當然是沒抽過的雪茄,粗粗厚厚的一根,他經常夾在手指之間。佛洛伊德有一張經典照片,攝於一九三二年七十六歲,三件頭西裝,側身而立,左手叉腰,右手稍微抬高,手持雪茄,一雙冷峻的眼睛直視鏡頭似在分析每一個人的深邃夢境。

站在故居,看見牆上掛著的這張照片,忽然記起自己在台灣讀大學時於新店溪旁租住一個小小的房間,房內有一張窄窄的書桌,桌前有牆,牆上貼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女朋友,一張便是佛洛伊德的這張黑白照。我那時主修的終究是心理學。

佛洛伊德每天抽三四根雪茄,數十年不斷,死時,患的是口腔癌。但他死時已經八十三歲,患的是什麼癌,有分別嗎?

***

大學畢業時不是沒曾想過當心理醫生,但我的心理醫生告訴我,不不不,你只適合做病人。

我接受了她的勸告,想必才沒害己害人。

嗯,我想說的只是,沒在心理治療上害己害人,並不包括其他方面。

i am 16 going on 17


為什麼 guest house 不斷重播《仙樂飄飄處處聞》電影?

因為它的好多場景在薩 爾斯堡拍攝。記不記得年輕男女唱 「 I am 16 going on 17 」 時的那間白色玻璃 屋?它就在城南的王宮花園內。

一個早上,我搭廿分鐘巴士到王宮, 淺黃色的圍牆,滿眼是東歐夏天的放肆 氣味,先到宮內參觀,再到宮旁的動物 園轉了轉,然後回到王宮花園找尋玻璃 屋。找不到,問人,對方用手勢指了一 下圍牆後面;走過去,一繞過圍牆立即 見到那幢透著清涼氣息的小屋子,唐突地出現,毫無預警地把我踢進當年十六七歲在利舞台戲院看電影的回憶裡,於是怔住了,久久沒說話。

但忽然眼前有了一位少女身影。我還 以為是幻覺,原來是小女孩走到玻璃屋前面,把臉貼著朝裡面看,之後回頭看我,輕輕笑一笑,輕聲唱起來了: I am 13 going on 14 。

我正準備做鼓掌反應,她卻再往下唱,邊裝鬼臉邊唱: you are 43 going on 44 ……

我的反應便是追著她打屁股。

guest house


抵達薩爾斯堡已是晚上十一點,在火 車站坐車到 guest house ,已很疲累。

沒錯, guest house 。正值薩爾斯堡音 樂節,訂房太遲了,全城酒店大爆滿, 只剩 guest house 的幾張床位,於是硬著頭皮入住,一個房間八張床,男女分房,當我推門而進,看見幾張陌生的臉 孔,首先聯想到的是《黑獄斷腸歌》之 類的電影鏡頭,真想 哼出幾句 「 人生於 世上有幾個知己…… 」 。

關了燈躺下睡覺,倒憶起大學時代的宿舍生涯,萬料不到回到少年時,舊夢重溫,遭遇久違了的陌生感覺。 我睡下鋪,忍不住想伸起一隻腳板,?踢上鋪的床底,警告睡在上面的室友, 「 喂,睡覺時別放屁呀! 」 。這是我住 在台灣大學男生宿舍時每夜都要說一遍的話,因為睡上鋪那位讀物理系的韓國僑生,經常在半夜放屁把我吵醒。 一夜無夢也無屁,這次在薩爾斯堡, 我睡得很香很甜。

* * *

住在 guest house 的 最大好處恐必是能在 「 大堂 」 內感受熱鬧 氣氛。 酒店的大堂,所有 人都只是路過, check in and check out ,停留不到十分 八分鐘。 Guest house 的大堂卻等於 「 活動中心 」 ,在接待處 的櫃?旁,左邊是賣啤酒和零食的餐飲 區,只有四五張桌子,從早到晚坐滿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幼幼,或在低頭寫明 信片,或在聒噪喧鬧聊天,或在情緒激 昂地玩撲克牌,或就只是呆呆坐著,
沒椅子便坐在地上,側臉望著窗外的綠樹和藍天,盤算下一站應該起程到什麼地 方。

在同一個空間內做著不同的夢想,很有點人民公社的復古氣氛。

接待處右邊,放了三部電腦,付錢即可上網;電腦旁有十來張椅子,椅子前 放了一部電視機,每天晚上準時八點重 播電影《仙樂飄飄處處聞》,椅子不夠 坐,來晚者索性坐在地上看,反正多一 位觀眾便多一道笑聲,對所有人都是好事。

8.26.2006

knight


黃金巷內有一間小小的免費博物館,展覽中世紀的武士盔甲和刀矛,小女孩看得入神,遲遲不肯離開。我問她是否happy,她說比happy更happy,雙腿再累,亦是值得。

自從讀完Narnia,她對中世紀的歐洲風雲著迷得不可收拾,說自己的一生大夢就是做個騎士,因此,常作男裝打扮,並替自己取了一個歐式名字。我故意挑釁道:「歐洲已經沒有了皇帝,何須再有騎士?」她悶悶不樂了好一陣子。

我不忍,只好改口道:「歐洲雖然沒有了皇帝,卻亦會頒發象徵性的騎士銜頭,例如法國,只要你在某個領域有出色表現,便有機會取得一個小小的領章,把章扣在衣領上,便人人都知道你是擁有騎士榮譽。」

「真的嗎?」小女孩睜著眼睛問。「那我的人生目標就是要取得騎士銜頭。但到底要出色到什麼地步?」

我搖頭承認不太清楚,唯一能說的是:「高行健就有騎士銜頭。你上次見過的張信剛教授也有,那表示不管是文學或科學領域內努力,都有機會。回到香港後,我把他的電郵給你,你自己問他吧!」

***

小女孩從不穿裙子,當然校服裙是例外。可是來到歐洲,為了穿得體面地去看歌劇,自動要求臨急抱佛腳去添購衣裙。

看她高高興興地挑選衣服,忽然想起,這是她生平的第一次shopping;眼看著她臉上的歡樂表情,忍不住在心裡暗說,歡迎來到女性的文明世界,打開你的衣櫃,你從此成為女性。

這樣說完,心裡又忍不住湧起一陣悲哀。

***

旅途中,小女孩最令我感到討厭的行為是不斷在行李內搜尋我的雪茄,一有發現,立即放在水龍頭下予以浸毀,或在離開旅館checkout時偷偷扔棄於垃圾桶,待我知道,已成定局。

「太狠了吧,慈禧太后?」我抗議。「你知道雪茄是很貴的東西嗎?」

小女孩毫不賣帳,嘟起嘴巴模仿電影《小孩不笨》裡父母教訓子女的語氣道:「you know,it's
for your o-w-n g-o-o-d!」

這時候剛好走在查理大橋上,我真想哄她俯身看看橋下有些什麼,然後把她往下推。

恐怕還要再等廿年,等小女孩成長了,笑過了也哭過了,才明白到了某個年紀,只要仍能令自己感到愉快開心的事情便可被定義為good了。或許到時候她會重遊布拉格,再次走在查理大橋上,忽然想起父親的雪茄,於是跑到小酒館內,一邊喝紅酒一邊吞雲吐霧。

在雲霧裡,小女孩將真正懂得她的父親。

餐卡


歐洲的長途火車非常自由主義, 有抽菸區可解癮, 也准開窗讓風撲打耳鼻。 在中國大陸搭火車也很自由主義, 但看看廁所, 即知什麼是「文明自由主義」和「失序自由主義」的差別了。

在歐洲搭火車時, 我總喜歡到餐卡坐上一會兒。 舖著乾淨的桌布, 桌上有小燈, 客人通常在低頭看書或絮絮聊天, 氣氛有點似那種透明的聖誕節紙鎮擺設, 一切人事物被罩著, 靜止不動, 你把擺設端起來搖一下, 樹和人和雪騰空飛起, 但過不了五秒鐘卻又復歸原位, 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火車在動, 餐卡卻是永遠地, 不動如山。
我太喜歡這種對比。 在餐卡裡閱讀, 會有醉酒的滿足感。

8.17.2006

托馬斯


其實布拉格令聯想起托馬斯多於卡夫卡; 後者冷峻, 前者熱情, 雖然後者是真實的人物而前者只是虛構的血肉。
托馬斯是米蘭昆德拉筆下的男主角。 我到底是先看電影然後才看小說<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呢, 抑或相反? 時間太久了, 我忘記了, 總之曾有許多個日子我誤以為自己是托馬斯。 那是在台北的留學歲月, 廿歲出頭, 這樣的年齡如果不對托馬斯的情慾糾纏有所認同, 恐怕不是太早熟便是太魯鈍了。

小說有幾場做愛描述, 男女主角裸著身體玩弄一頂黑禮帽和一支木拐杖, 電影把這幕拍得極浪漫, 眼睛看後, 心裡銘印。 所以啊在布拉格的深夜裡, 從舊城遊畢走路回旅館, 遠遠開來一列電車, 鐵軌吱啞搖蕩, 昏黃的街燈把碎石路映照得像從黑沉沉的海底冒起的無數小水泡, 也像從金黃香檳酒裡升起的小泡沫, 我抬頭窺探一些仍有燈光的窗戶, 彷彿在找尋禮帽和木杖, 在找尋兩個久違了卻又極熟悉的身影。
托馬斯, 你和特麗莎正躲在哪扇木窗後面呻吟纏綿?

午夜精靈


十二點後的布拉格,
查理大橋上有人乞錢.
似是橋上石像的精靈化身,
來贖罪的.
也是來替世人贖罪.

8.15.2006

想不死也難


太多的黑啤酒
太多的鵝肝加肥油,
吃完了,
想不死也很難.

8.10.2006

big fine





到中央火車站預訂到維也納的票,
然後搭地鐵往舊城.
誠誠實實地買了票,
卻渾然不察要把票在機器裡打印時間,
下車時, 被查票,
票員不管三七廿一抓住罰錢.
我據理力爭, 解釋是真金白銀買了票,
她只搖頭說, your problem, your problem.
說若不付, 到警察局要拘留廿四小時兼罰五千.
懶得理論, 破財五百捷克幣消災算了.
再次証明: 老實不夠. 如果笨, 仍是吃虧.

看見 eli 的 blog,
換了主題照片, 竟然跟我拍的這張有九成相似.
又是另一番巧合. 也似是替我總結, 或預告.

car


在查理斯橋旁邊看見一輛老車,
恐怕有卅年壽命了吧,
忍不住蹲下來研究它的車身結構,
很想很想開它一下, 遊遍東歐.
布拉格之春時, 它是否曾被用來放在路中間擋坦克?

餓了


匆匆忙忙找地方吃飯,
看見一間站著吃的店,
好奇試試.
買了食物, 站在木架面前吃,
木架中間有一道紗網隔開左右,
從這邊望過去,
有點探監 feel,
果然是曾受共產主義洗禮的民間.

卡夫卡在家嗎?



兩小時機程到了布拉格,
到酒店放下行李, 急步出門尋找卡夫卡.
好像是十八歲那年才讀<蛻變>, 很喜歡那種冷硬感覺.
但仍然比較喜歡卡繆和沙特.
可是, 卡夫卡畢竟跟我比較親,
因為, 嘻, kafka 的串法好像 kafai,
我有認同.

在布拉格, 好像每個人都在找尋卡夫卡.
卡夫卡也在路上召喚每個人.
可憐的米蘭昆德拉和赫拉巴爾都要讓位.

london, again



熬了十三小時機, 清晨四點半到了倫敦.
一切順利. 等四小時轉機, 買了幾份報紙.
讀得很過癮.
很喜歡英國的報紙,
但這一年的確都小報化了,
版本和內容都是.
讀 robert fisk 的黎巴嫩報道,
照片比內容佳.

又出門了, 在機場上遊蕩,
迎接英國的太陽,
似熟朋友了.

8.03.2006

16 hours





躺下床時發現雙腿疲倦不堪,
想想始知道連續三天都是 16, 12, 14 個鐘頭地埋首工作,
所以也沒時間更新博客.
看來要停下來, 慢下來了.
前幾周中新社的一位記者朋友來訪, 攝記拍了辦公室的照片,
這是其中一張, 還蠻特別的.
嗯, 對了, <號外>的文章刊出了,
配了一張很大的照片, 很有感覺.
是期封面的劉德華. 怎麼最近跟他似乎有些巧合的緣分.

另, 新浪網把我的博客弄了一個簡體版,
馬上有人留言.
凡事一到了中國大陸, 就多雜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