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2006

中國時報



這星期在台灣中國時報的人間副刊發了兩篇文章,
周一談李安和張愛玲, 周五談足球.

男體和西裝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newslist/newslist-content/0,3546,11051301+112006063001120,00.html

當李安遇上張愛玲
http://news.chinatimes.com/Chinatimes/newslist/newslist-content/0,3546,11051301+112006062600411,00.html

第一次有文章登在人間副刊, 好像是一九九零年,
好像叫做"叛逆的偷渡", 討論搖滾樂的文化顛覆.
好大一篇, 很醒目. 我興奮了好幾天.

在香港, 周石先生在報社內看了報紙,
隔著幾張辦公桌大叫我父親的名字,
好像恭喜他的身子取得諾貝爾獎一樣.

周先生是我父親的上司, 對我很照顧.
去他家, 在書房內聊天, 他是唯一會跟我談書的長輩.
我第一次去台灣, 也是他帶去的, 住在報老闆家.
不幸, 周石先生早逝, 五十多歲便去了.
而尚有七年, 我自己也會踏入五十歲了.

不再小學



老師打電話來, 說小女孩病了, 要接回家.
搭的士到學校, 很自然地到小學部尋人,
才恍然, 她已經不再是小學生了.
像搭車, 眼睛忙著望窗外, 回頭之後,
才驚覺車內的人已經不太一樣了.

6.25.2006

快樂時光


怎會這麼巧合?
才剛貼了岳母看海的照片,
接了電話, 好女人來了香港,
也帶來了一本<快樂時光>.
那是法國小說的中譯本, 作者 Laurent Graff,
說一個男子, 十八歲時已替自己預購墓地和製成墓碑,
三十五歲住進一家叫做快樂時光的老人中心,
住了一輩子, 為了感受死亡和思考生命.
他說, 我的一生, 都在任憑自己凋零.

小說結尾處, 講他陪同一位瀕死的老婦看海,
"為什麼她要選擇海洋呢? 會不會她想尋覓的是廣闊的空間,
以便讓自己有個容身之處, 以便在永恆與她之間建立聯繫?
大海會使人感到謙遜, 會讓人越來越虛心.
她需要這盞最後的明燈, 也需要這樣的鼓舞,
才能無怨無悔死去.
當我們面對死的時候, 又能說些什麼呢?
死亡根本掩飾不住我們的脆弱.
只有沉默才具有某些值得的尊敬的, 勇氣可嘉的特質.
話語是微不足道的, 尤其當它顯露出我們的渺小時, 更加荒謬可笑".

先前貼的照片, 似是為這書作了預告.
或, 拿到並讀了這書, 是為了替先前的照片作出補白.
總之, 兩者都很玄.
身邊的事情似乎愈來愈不可理解了,
熟識的變得疏遠, 任意的一個手勢或句子,
都令事情變得不可預期.
又或, 身邊的事情似乎愈來愈顯得互有關連,
不管理解與否, 也不管喜歡與否,
它們之間總有著隱密的關係.

6.24.2006

岳母



丈母娘姓邱, 在花蓮海邊住了一輩子, 是鄉鎮裡的大姐大, 從早到晚呼朋引伴, 熱熱鬧鬧地過了幾十年。
去世時, 才六十多歲, 舌癌, 恐怕是遇上庸醫而致急速惡化。
去世前, 坐在輪椅上, 女兒把她推到海邊看海
最後一次, 最後一眼, 最後的告別。

6.21.2006

岳父






他們都"林桑, 林桑"這樣的叫他,一個小鎮裡衛生所公務員,應該也是頗受尊敬的吧。
"林桑", 就是林先生, 是日本殖民的遺留用語,
正如父親叫"多桑", 母親叫"卡桑".
每天, 林桑穿著白色長袖襯衫,灰的或淺色的長褲,襯衫口袋永遠插著一根水筆和他的身份証什麼証的,頭髮呢,是黑油油的, 非常重外表。

林桑活了七十四, 有一張照片, 是他一人拿著煙坐著,看著鏡頭似笑非笑,一貫的襯衫長褲。

很沉靜的一個男人, 我幾乎沒聽他說超過十句話。
就這樣沉靜了一輩子.

6.18.2006

父親節



父親節的中午
終究仍是寫作.
昨晚睡前忽想到,
看著父母親走向死亡的感覺
不知道是可怕抑或解脫?

6.16.2006

不是王子



讀大學時在新店租了一個小房間,
在二樓, 天地自寬.
地上放著書,
有一把從香港帶來的吉他.
曾經, 我也懂得自彈自唱 yesterday.
但不是結他王子.

a man with a gun



這是唯一的一張,
在成功嶺上軍訓,
裝腔作勢, 其實只是一位菜鳥弱兵.
射靶, 開了十發槍, 合部不中.
不是不中紅心,
是根本射不中那塊好大的靶.

tatoo



替新書找照片
無意中找到一張無厘頭.
也好, 正好合用在談黑社會電影的那本書內.

6.14.2006

添馬艦





主持了龍應台在港大的演講,
剛收到照片.
我的開場白是: 我不是香港大學的人.
大家都笑了.
然後我說, 龍教授請我來客串,
我猜, 理由是我姓馬,
而她跟姓馬的人都有美好的合作經驗.

公民黨的幾位議員來聽,
見到我, 不斷抱怨我寫文章罵過她們.
真是小器的傢伙, 小器得令我覺得意外.

演講結束, 到港大校長家吃晚飯,
蒙民偉親自煮了咖哩雞, 滋味極了.
蒙先生很幽默親切, 弄得滿桌大笑.
剛好龍應台坐在龍炳頤旁邊,
蒙先生指指自己和太太, 說,
我們並排四個人, 就是"蒙蒙龍龍".

意料之中, 見到一位可厭之人,
穿紅色旗袍, 像鬼, 倒符合可厭的性格.
人文港大?
出了這樣的人, 由這樣的人代行宣傳,
怎配有這稱號?

父親




早上讀王蒙自傳第一部<半生多事>,
最吸引的是寫他對父親的不屑和鄙視.
父子之間, 總是緊張.
但在文章末段, 醒悟父親一生最大的成就是走出了故鄉,
在那年代, 許多人就在故鄉耗了一輩子,
父親努力地, 冒險地踏出去, 才有了子孫的發展機會.
一切, 得來不易.

王蒙又寫父母親"文明離婚",
母親仍煮飯給父親吃,
但當知道父親的新妻子懷孕後,
立即大恨, 怒不可遏.
女人, 總不願放手.

王蒙又寫自己加入共產黨前的經驗,
少年人, 跟一個無形的組織保持"關係",
竟是如此有安全感和成就感.
組織, 恐怕就是另一個父親.

王蒙的臉極長, 像馬.
其妻卻是圓臉.
再次印証了我常說的,
長和圓總是互相喜歡.

6.13.2006

Leo Lee




終於要出書了,
談電影, 所以請了也是電影迷的李歐梵寫序.
另一本, 請了王安憶寫序, 她答應了. 真高興.
又有一本, 請了林行止寫序, 他答應了, 也寫好了.
最後一本, 請曾蔭權寫序, 但機會不大.
為什麼請政治人物寫序? 只因該書談政治,
書名叫做<維園阿伯 之 我愛曾蔭權>, 嘲諷他人氣旺盛.
若他肯寫, 自是包容之具體展現.

所以, 七月, 會出的四本書是:
1. 在廢墟裡看見羅馬
2. 目迷
3. 耽美
4. 我愛曾蔭權

6.11.2006

raining




午後忽然來了一場雷雨,
我忽然想吃海南雞飯.
想起在馬六甲吃的那頓,
味道不算好, 但在古城的小店環境裡,
特別令人難忘.

在馬六甲, 走在路上, 忽起雷雨, 似是南洋獨有的待客之道, 日後看見雨水便會想起這個地方.

高陽




讀張大春新書的幾個章節, 怎麼有人如此用功, 如此細緻?
我親眼見過他在幾位所謂教授面前談文論藝, 根本沒人接得了招.

書內談及高陽, 他的師傅.
有了這樣的師傅, 再跟任何人聊天皆必覺得乏味.
我聽高公談過高陽. 大杯酒, 大塊肉, 鈔票一到手, 花光了再說,
今天買汽車, 明天賣掉套現.
穿紅色西裝, 醉酒狂歌, 古風狂士也.
真可惜沒見過他本人.

文化研究


讀完第三期文化研究,
其中談張愛玲與台灣文學史的關係那篇,
頗有啟發.
夏志清, 因反共而寫書, 誇張而自卑,
倒帶旺了張愛玲.
另一篇談家庭快照, 亦有趣, 日後可在此寫題目.

見一篇談成龍電影的文章, 引述了我的名字和觀點,
似遇見舊友, 是久違了的自己了.

翻譯者


讀完曼古埃爾的閱讀日誌,
宋偉航寫了七百個譯註, 真是有心.
不明白為什麼沒有人寫文章記錄這麼多年來的翻譯者,
他們也形成了一個翻譯圈, 是文化研究的好材料.
曼古埃爾寫了錯字, 翻譯者也查得出來並代為更正.

看曼古埃爾寫書, 看他進出於書頁和現實之間,
彷彿陪他一起讀書, 也更感受到閱讀之悅.
他引述了一句話: 我的書房, 比將來的墓穴更大.
很有味道.

電波中年



近半年來經常有"身體通電"的感覺,
突然覺得身體某個部份有電流震動, 初時以為是手機,
但明明不是, 非常非常奇怪.
上周主持電台節目, 忽然有電波干擾, 控制員以為我忘了關手機,
但明明關了, 完全不知道電波來源.
我暗想, 又是"通電"了.

近半年也常有非常靈驗的直覺, 簡直不可思議.
日前也有湊巧遭遇. 到深圳開會, 七個月沒去了,
晚上在酒店大堂看見一份深圳商報, 心血來潮翻開一看,
見到我的專欄竟然刊登了一篇不是我寫的文章.
打電話問編輯, 原來是她生病了, 病中有錯,
把一位女作家的文章錯貼在我的欄內.
這是我替他們寫稿四年以來的第一遭,
而我偏偏在這天來了深圳並且看到,
真是巧得無法再巧了.
有人說, 我可能開始懂得"通靈"了.

這是最近拍的一張照片, 在主持電視節目,
談我最失敗的親子經驗.

6.10.2006

poem



小女生寫了一首詩, 獲選為全港中學生前廿名之作,
也面試了, 正等待宣佈結果.
她只是隨手寫, 寫完, 自己也忘了內容.
面試前夕在電腦上重讀, 頻說"寫得真差".
原來她開了好幾個 blog, 都在寫不同的小說,
我建議替她出版成書, 她一口拒絕, 只願寫到最好時再作打算,
目前甚至不願讓別人看見. 確是真正的作家.
我想起在埃及沙漠拍的一張照片, 她總是比較喜歡離群前進.

Daughters of the Season

Four sisters dancing,
Hand in hand,
They never weary,
Forever they glide.

Fair sweet Spring,
Life she gives.
Trees grow tall,
All’re refreshed.

Wild Summer,
She warms us all.
Enfolding us
In sunlight bright.

Gentle Autumn mourns the trees
With her auburn cloak of leaves,
Trees shall live again,
Autumn mourn no more!

Cold maid Winter,
Clad in white,
In ice and snow
And hail and frost.

Four sisters dancing,
Hand in hand,
They never weary,
And shall never die.

6.05.2006

樂觀



我才剛在電台節目裡提到"回不去了"的悲傷問題,
小女生竟然湊巧地在她的新 blog 內引述了 harry potter
女主角 hermione 的一段話.
看來她比老爸樂觀得多.
或, 剛相反, 她是生平首度開始焦慮到回不去的哀傷.

"You said to us once before," said Hermione quietly,
"that there was time to turn back if we wanted to.
We've had time, haven't we?"
--Hermione, Harry Potter and the Half-Blood Prince, Chapter 30, The White Tomb

6.04.2006

night



半夜探完病, 在歸途的車裡,
聽見有人喃喃獨白:

到沙田威爾斯醫院看一個女孩,
半夜三更的急診室人來人往,
唯病痛和死亡不會擇時擇日,
白花花的醜陋燈管映照著惶惶的臉孔,
這一個場域,無法無神,是個煉廠,煉製的是我們的意志與人身。

女孩一看就是那種倔倔的樣子,黑白愛恨分明,
嬌小但有雙觀察的大眼睛。
頂可憐一個人在暗暗的的觀察病房窩著。
想看到我們是開心的吧!希望。
是個可愛的女孩(不是天真可愛那可愛)。

到外頭買牛奶給她,
“順著黃線走到底,再出門看到電梯上二樓...”
我走著,離開急診室,只有我一人走在長廊,
我熟悉深夜的醫院,那潛伏在夜裡病房的眾多惡神,此時與我同在,
地面的黃線白線紅線標誌著不同的去向,
我走著走著,不害怕因為不懼鬼不信神。
只是有太多熟悉的回憶,在醫院,
而令我覺得短暫的是,人生。

牛肉面



有一個晚上做完節目, 到旺角黃毓民的牛肉面店吃宵夜.
兩個中坑男人, 笑得是罕有地開心.

64-17


強迫小女生去燭光集會,
她從頭坐到尾, 因為, 帶了書, 在燭光下讀,
覺得特別有意思, 便不覺得悶.
也許亦因為, 下午跟她說了那名年輕人用肉身擋坦克的故事,
她竟感興趣地追問, 後來呢?
可見故事比一切都有吸引力.

在集會裡讀書.
六四, 真相, 平反. 這一切或許剛好都要以知識為基礎.

一切只是巧合?




收到台北印刻出版社寄來的陸的書稿,
作最後校對, 每個字在我眼裡都是當年跟陸交往的一幕幕情景.
忽然想起社會學系大樓外的那片草地,
我常站在旁邊等他, 他開他的紅色小汔車來接我,
我搭順風車去買菜.
我也在冬天的草地前拍過一張鬍鬚照片.

陸去世時四十六歲, 比我現在只大兩歲.
認識他時, 他該是卅二, 我廿九, 都是年輕的研究生.
我卅歲那年, 他帶著蛋糕來敲門,
那是我生平吃的第一個屬於自己的生日蛋糕.

畢業後, 我約他寫稿, 似是冥冥中知道他活不長久,
有必要留下一些記錄? 難道真有天意?
稿子留存下來, 我促成了出版, 校對, 寫序,
他的那些所謂台灣的哥們, 在哪裡? 作了個屁事?
我這位在他們眼裡的吊兒郎當的滑頭的"港仔",
恐怕才是最熱血, 最念舊的吧?
台灣男人嘴巴裡的義氣, 都只是空氣?

陸的遺作, 取名<哈德遜河畔的台灣腳印>,
希望趕得及七月出版, 那是陸的逝世周年悼念.

像陸這麼好的人竟然早逝, 真如活地阿倫在電影裡所屢強調,
一切只是巧合, 生命的一切純粹是無意義的機率結果. 真令人氣餒.

6.02.2006

感恩的心



小女孩最近在她的 blog 上寫了一段,
以 My wonderful 7 years with the best book ever 為題,
對於曾經引導她走向閱讀世界的書充滿懷舊之情.
長大了, 要往前走了, 但終究對昔日的路懷抱感恩之心,
這是難得的心腸, 而恐怕, 不是來自我的遺傳.

這張照片攝於埃及洪加達, 前面是紅海,
她對著海, 寫作. 好像是寫詩, 或是小說.

這是她在 blog 內說的:
I've been wondering these days that whether I should have a little break from my most favorite book of all, Harry Potter. Well, its because... I felt that I didn't talk much, read, watch or seem enthusiastic about Harry Potter these days, ever since the Narnia movie, and another new series of books. So, I was thinking about taking a break, wait for the old Harry Potter-ness to come back.....

6.01.2006

omen



撒旦之子

電影商去年七月已經宣告重拍<凶兆>, 暗暗等待, 轉眼快到零六年六月六日, 撒旦之子重臨人間, 三條六, 終可重遇一場驚心動魄的恐怖歷程。


舊版<凶兆>上映於卅年前, 母親帶我去看, 她渴望見到的是男主角格利哥力柏的英俊瀟灑, 我則好奇於小孩子與撒旦之間的親密關係, 一老一少, 坐在黑暗裡, 各懷鬼胎。 喔, 不, 母親在那年頭僅有卅多歲, 比我現在的年齡還小, 比我妹妹現在的年齡也小, 沒理由言「老」; 反正是母子兩人坐在戲院的椅子上, 仰頸察望, 眼前各有幻想。

於我, 格利哥力柏如何英俊根本無關痛癢, 但那小男孩的陰邪眼神令我一直難忘。 他總是低著頭, 兩隻眼睛往上瞄, 好像嚴重欠缺自信地想把自己隱藏起來, 卻又像自信滿滿地把所有人的心事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所到之處, 狗犬狂吠, 電燈失靈, 陰風在天空刮起, 山雨欲來, 不祥之人似做不祥之兆, 令觀眾毛骨悚然。

一位略懂玄學的親戚看戲後, 曾把中國人的命相哲學套在電影上, 說「有些孩子生出來就是八字命硬, 克父克母克世界, 但自己偏偏死不掉」。 固執的中國人, 總想替天空下的所有事情抹上中國油漆, 活在單一的色彩下, 單純而快樂。

但在戲裡, 男孩身邊的人也確是逐一死去, 其中一幕曾令我打個寒顫。 男孩在豪宅花園舉行生日派對, 保姆忽然站在屋頂高處, 大喊他的名字。 所有人安靜下來, 不知所措, 保姆扔下一句「我這樣做, 純粹為了你!」, 便往下跳, 原來她的頸上縛著粗繩, 吐舌突目, 屍體懸掛於半空。

這幕驚嚇在我心裡纏繞了很久很久, 長大後, 到了外地, 抬頭望見樓房屋頂, 我便聯想到一根繩子和一個女人; 如果這時候有女人現身於樓房的窗戶旁邊, 我即幻想, 來了, 來了, 那個保姆終於回來了, 她回來尋找撒旦之子, 幸好撒旦之子應該不會是華人也不會是黑人, 所以她絕對不會認錯人而找錯我。

六月六日, 輪到我去電影院尋找撒旦之子。我也想找回那根繩子和那位保姆, 定神把那場跳樓戲看個清楚明白, 希望從此不再為之恐懼。 找不回的是母親的格利哥力柏, 風流雲散, 他早已坐在天堂, 低頭笑看撒旦在人間演戲。

尋人



醫院一別後, 找不到劉家小姐.
要到街上貼海報尋人了....但沒有懸紅, 因為, 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