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2007

office





花了兩天整理,
似乎沒有效果.
只是稍稍乾淨了.
看來, 對於舊物,
我仍是捨棄得不夠多.

野火集



整理抽屜, 找到龍應台寄來的卡片,
真是細心的人.
那是, 她出版<野火集>廿年紀念版,
找人寫文章談此書及其人,
我也有幸, 寫了一篇.
她總是不忘感激.

又兩年了.
當時我還飛到台北出席座談,
替她打書呢.
我在辦公室牆上貼的,
正是座談會的海報,
當時有楊照, 范雲, 林懷民, 陳文茜等.
事後一起到台大對面的茶房坐在榻榻米上聊政治,
有趣之極.

donald tsang



看見曾蔭權在電視上流眼淚,
便想笑.
香港男人, 經常忍不住淚水.
兩年前有一次跟曾蔭權開會談西九龍,
講到激動處, 他聲音哽咽, 眼睛泛紅,
又講不下去了.
香港男人, 尤其中年男人, 十有九人是如此.

整理文件, 找到去年他寄來的一張賀卡.
我也真是.
收了人家的賀卡, 卻仍經常寫文章窒人,
怪不得他在行政會議上點名罵我.

梁文道





終於忍不住了, 整理辦公室,
清掉了, 撕掉了許多舊文件,
畢竟在這裡快九年了, 積下來的東西,
像腰間的肥油, 令人煩厭.

找到一本筆記薄, 不知何解,
九年前竟在其中一頁寫下這句話.
可見, 我是"慧眼識英雄",
九年前已經心知肚明,
梁文道是個人物.

上星期王貽興在牛棚訪問我們,
我和梁文道躲在房內抽煙,
想不到, 去年底說那是最後一起抽的一根煙,
竟沒兌現.
如今這一根, 恐怕也不是.

3.20.2007

老人家



有時候早上醒來會因為忘記夢境而隱有遺憾。

最近一次是,夢見去世已近廿年的外婆,夢裏,在灰色的夢裏,她如生前般靜坐於狹窄的灣仔舊居客廳,一頭曲髮斑白,皺紋像蜘蛛網般爬滿臉,兩眼呆滯無神,而手指間,夾香煙,縷縷煙霧緲緲升起。

夢裏,在灰色的夢裏,我確定自己跟她說了一句「外婆,好耐冇見!」,但不記得夢境的尾句——我忘了,真的忘了——到底是由外婆說「你應該戒煙喇!」抑或是由我說「你應該戒煙喇!」。

總之是跟抽煙有關。轉醒,外婆的影像猶在眼前,因欠缺明確結局,終究怔怔不安。

毋須去元朗搵問米婆請佛洛伊德上身,我明白這夢跟前夜曾到殯儀館有關。一位朋友的老父病逝,往鞠躬致意,並瞻仰遺容,老人家如木頭人般躺在玻璃冷房內,無聲無息,就這樣躺,跟忙裏忙外的人間成為反諷。離開殯儀館,往取車子,發現自己把汽車停泊在殮房門外,夜裏微雨,路燈昏黃,心底湧起一陣寒氣,車內暖氣再強亦令我邊開車邊打哆嗦。

返家上床就寢,或許因為牽掛,或許因為想念,也或許因為仍對當年沒有出席外婆的喪禮隱有內疚,外婆的身影便像招魂般幽幽入夢。嗯,是的,好耐冇見,怎麼你的容貌絲毫沒變,而你看我,總會有異,或許活在夢境總比活在人生來得平靜快樂,相信即使再過廿年在夢裏重遇,你必一樣。

這張照片,是我和姐姐,坐在中間的老人家,並非外婆而是外公的母親,即曾外祖母。小時候,家裏先後住過幾位老人家,曾外祖母、姑婆、伯婆、外公、外婆、姨婆,皆曾幫忙照顧我和姐姐。所以我對老人家身上的獨特氣味非常熟悉。那是一種難以描述的霉,有點似下雨天裏的潮濕家具,浮起一陣看不見氣體。生命的力量在氣體裏揮發,到了最後,一切枯萎,亦無色聲香味觸法了。

性奴隸



所謂「慰安婦」問題何時開始成為國際關注焦點?

故事是這樣的:1990 年初,美國洛杉磯KDED 電視頻道播出一個名為《戰爭中的世界》的節目,一個移居日本多年的日本老兵受訪,他已經了商、發了財,但仍未立品,對於戰時舊事,娓娓道來,不僅全無悔意,反而眼神猥瑣、語調輕狂地表示, 「皇軍」在戰爭初期之所以取得勝利,理由是得到韓國「慰安婦」的照顧和開解,她們支持日軍作戰,是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

狂言一出,再經美國報紙轉述,立即招來韓國婦女團體的激烈抗議,並把矛頭直指東京,要求日本政府承認戰時強徵或欺騙婦女為性奴隸之暴行,但日本政府嚴辭拒絕,駁指「沒有任何官方文件證明充任『慰安婦』是強迫行為」。翌年8 月,67 歲的韓國老婦金學順流眼淚、站出來指控日本說謊: 「我就是一名被日軍強制賣春的『慰安婦』!」

金學順的怒吼、韓國女人的怒吼令戰時性奴隸的悲慘景浮上歷史水面,由之有了連場官司訴訟,也有了1993 年的具有所謂道歉性質的「河野談話」、有了1995 年成立的具有所謂賠償性質的「亞洲女性基金」,可是,這些道歉的形式都不夠莊嚴端正,這些賠償的性質亦沒法代表官方承擔,因此官司仍有打下去之必要,曾受蹂躪的女人努力爭回尊嚴與公義、期盼日本政府正正式式面對戰爭責任。

10 多年過去了,在這漫長的鬥爭過程裏,愈來愈多的日軍臭史被揭發、被翻開,堆積如山的照片和自述皆足證明,所謂「慰安婦」就是性奴隸,亞洲婦女被日本鬼子兵或騙或逼或關或鎖,總之是完全違反了個人意願,身不由己地成為日本軍人的泄慾對象。中國學者蘇智良對「慰安婦」一詞的來源作過深入考察,他指出:

「慰安婦的日語發音為『Y An Fu』,英語一般譯為Comfort Women,是指被迫為日本軍人提供性服務、充當性奴隸的婦女。僅從字面意義上看,這個詞帶有很大的欺騙性,是加害者一方的日本政府、日本軍隊、日軍官兵所採用的語言:而它的實質是日軍的性奴隸,因此,至今亞洲各國的很多受害者仍堅決反對使用這一名詞。

『慰安婦』在日語中是一個複合詞。二戰以前的日本書籍辭典中,從未有見『慰安婦』一詞,但『慰安』作為一個動詞則向來存在,它的含義就是安撫、撫慰。二戰時期才將『慰安』與『婦女』結合,因此完全是戰爭的產物,作為一個專用名詞,1978 年才被收《廣辭苑》第二版。『慰安婦』一詞的大量的、正式的使用,約見於1932 年日軍侵佔上海的一二八事變以後。雙手沾滿中國人鮮血的侵華日軍最高司令官岡村寧次,此時任日本上海派遣軍副參謀長。正是他為了維持敗壞的軍紀,首次要求日本國內組織關西地區的妓女,集體來滬慰問日軍,他製造了一個好聽的名詞, 『慰安婦團』,從此以後, 『慰安婦』的身影便開始遍及於日軍鐵蹄踐踏之處。」

這是學者對於詞彙的敏銳,因此蘇教授的相關著作皆不以「慰安婦」作為書名,他的書,有一本叫做《追索》,副書題是「朝鮮『慰安婦』樸永心和她的姐妹們」;有一本名為《滔天罪孽》,副書題是「二戰時期的日軍『慰安婦』制度」;有一本更直接題為《日軍性奴隸》,副書題是「中國『慰安婦』真相」……總之,每當提及「慰安婦」,都加了引號,以表慎重其事,以表勉強權宜,以表並不認同這三個字背後的欺騙原義。

是的,這是日本戰爭暴徒發明的謊話語言,詞彙本身已經深深帶血腥烙印和淫褻隱喻,如果我們仍然堂而皇之、毫無避諱地把它用作書名、標題、標籤、口號,豈不等於認同了戰時敵人的思考邏輯? 豈不對戰時受害的數以十萬計性奴隸婦女構成了再度侮辱?豈不太對「語言政治」欠缺了批判反思? 豈不等於美國黑人猶在自稱「黑鬼」、德國猶太人仍在自稱「賤民」一樣荒謬?對於語言政治,常被罵為「帝國主義者」的美國媒體往往比兩岸三地的華文報紙更為謹慎。

且看3 月6 日的《紐約時報》,當它談及安倍三的荒唐嘴臉,新聞標題是「No Apology for Sex Slavery, Japan's Prime MinisterSays」,拒為性奴制度道歉,日本首相說,清楚有力地指明所謂「慰安婦」的悲劇性質。

至於內文,更直接指稱「Japan has already lobbied againsta resolution, under consideration in the House ofRepresentatives, that would call on Tokyo to take clearerresponsibility for its enslavement of some 200,000 mostlyKorean and Chinese women known euphemistically hereas "comfort women"」,這就是說, 「慰安婦」一詞純屬日本人對於性奴制度的美化扭曲,實為謊言,必須審慎以對。

相較於《紐約時報》的小心翼翼,兩岸三地的華文報章不可不說是肆無忌憚。左一句「慰安婦」,右一句「慰安婦」,沒有引號,不帶詮釋,自願跳進日本人的語言陷阱,等於自縛手腳兼蹲在井裏吶喊,喊聲再大,坐在井上的日本法官亦難得理會。你們不是也說「慰安」嗎?這兩個漢字,在意義上本就屬於主觀動態,慰安也好,安慰也罷,皆須由當事人主動行事或配合始能去慰去安,既然閣下—— 像我們的戰時大日本皇軍一樣——仍然口口聲聲「慰安婦」前「慰安婦」後,等於先入為主地承認了這群婦女的「主動」貢獻,這豈不附和了我們首相「沒有強迫」之說?你們還好有立場追究責任和追討賠償嗎?

語言,可以是小事,也可以是大事,視乎你面對的是悲劇抑或喜劇;日本民族,可以很可愛,也可以很可恨,視乎你想從他們身上得到的是娛樂抑或公義。面對歷史,我們必須先站穩立場,嚴正地告訴日本人以及世人,戰時在各式「招待所」、「行樂所」、「俱樂部」、「芙蓉隊」、「軍中樂園」裏受到折騰苦難的女人,是性奴隸,不是所謂「慰安婦」,日本鬼子兵在她們身上獲得只會是一輩子的罪孽而不可能是一時間的撫慰。

如果華文媒體和華人知識分子不明此理,世上最感「安慰」的人,想必是躺在地獄裏的發明「慰安婦」一詞的岡村寧次。

老翻政協





政協開會,有人提出呼籲,希望中央領導不要領取稿費。

憂國憂民,一不憂高官亂禁書冊,二不憂政府偷查電郵,三不憂警察濫捕報人,憂來憂去就是領導人的稿費問題, 如斯「政治協商」的所謂代表們,可真是「先」天下之憂而憂。

中國當代其實有過兩個「政治協商會議」,一個起源於烽火之際,一個誕生於盛平之後。

一九四五年,蔣介石與毛澤東在重慶會談,討論抗日戰爭結束後的地盤權力分配,就像元朗大飛哥帶隊殺入港島,跟銅鑼灣弗人陳浩南和平談判,桌子上,觥籌交錯、言笑晏晏,但桌子下隱然各自用牛皮膠紙貼置了西瓜刀,一旦談得不合嘴形,蔣光頭或毛俊男猛力一拍桌面,雙方人馬立即翻互斫。

幸好,那回談判,談得攏,雙方不僅沒有互毆,反而舉杯互敬,蔣與毛在重慶如今稱為「鵝嶺公園」的一座木房子前,兄弟倆排排站拍了一張各懷鬼胎的皮笑肉不笑的合照。當時的談判結果之一是,由國民黨吹雞,召集各黨話事人開會探索中國前途,這個會,周恩來建議稱為「政治會議」,但被專拍蔣介石馬屁的王世杰加入「協商」二字,用以突顯「民主」成分。

翌年一月,國民黨加共產黨加青年黨加民主同盟, 再加無黨派人士,合共卅八位阿叔阿伯在重慶舉行了首次「政協會議」, 確認了《雙十協定》的所謂「和平建國」方針,也修訂了若干憲法條文。這個「政協會議」存在了不到三年,隨蔣介石之敗走台灣,煙消雲散。

第二個「政協」就是目前的政協,新中國成立,革了蔣介石王朝的命,但沒革蔣介石的「假民主」命,因此承襲了他的政協遊戲,只不過在前面加了「中國人民」四個字,使之變成「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使之由國民黨的御用工具變成共產黨的御用工具。

由這角度看,政協也者,從誕生之日起便是「老翻」之作,裏面的成員,商人也好,學者也罷,不管從何出身,都只是「老翻委員」,開會了,真好,他們又可以「先」天下之憂而憂了;他們是國家的主人,難怪他們在往北京的路途上都笑得非常開心。

台語歌

在 ty 家喝酒唱歌,
瘂弦也來了,
他說自己是羅大佑的老粉絲,
是真心地說的.

ty 唱的是台語歌,
我十多年懂唱, 現在卻忘了.
是由女人原唱的, 歌詞好像是,
"別人的阿君仔, 英俊又有錢,
我的阿君仔, 又肥又矮又沒良心..."
很哀怨.
阿君仔, 就是丈夫的意思.

大哉問



人活在世上的意義是什麼?我應該做什麼事情?我的人生目標是什麼?幾道貼在頭的紙上問題,牽引出一連串的案件問號,乍看之下, 還以為是曾候選人的「思考圈」翻版。

你也思考,我也思考,地球上懂得思考的畢竟不止閣下一人,儘管大家都可能頭腦簡單。

人活在世上有何意義,大哉問,一生裏,至少要逼自己面對一次這樣的問題,否則便易如行屍走肉,活就只為了活, 純屬「動物性」生存,難往更高層次的生命境界進發。

然而,在不同的年齡去問相同的問題,啟發的方向總有迥異。

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沒有自己的房間, 只有一張碌架床的上鋪,每夜睡覺,側身向牆,牆上貼一張紙,紙上橫七豎八地寫幾個關於生命意義的問題,小伙子似懂非懂地看了又想,想了又看,迷糊裏,似睡非睡之間,忽然靈光一閃,暗暗在心頭立志,決定把自己打造成才,明天回到學校圖書館,要一口氣抱回董橋、陶傑、梁文道的書,再加幾本孔少林和方卓如,如果抱得動,也帶回林行止,總之是要一本本地啃下去,替自己的腦筋加油,讓自己的頭腦起飛。

第二天遇見同學,他們如常叫他一起到網吧打機, 他不屑地搖搖頭,嘴裏沒說半句話,心底卻清楚知道,從今以後,自己已是不一樣的「有為青年」了。

一切都會很美好,如果你懂得在年輕時開始思考人生意義,但假如閣下年過三十,見識過什麼叫做酒色財氣, 領教過什麼叫做利爭權鬥, 慾念之魔早已在心底滋養成長,一顆心,早已有了一塊黑暗的角落,像一個漆黑的房間,日夜傳出神秘的猙獰笑聲,而這時候,你強迫自己躺在蝸室上思考生命意義,數十呎的小房間把你壓迫得窒悶無比,像鐵籠裏的老鼠,你愈思考便愈逃不脫生命的困惑,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不是那樣,愈想你愈憤憤難平。

猙獰的笑聲至此化為怒吼,翌日睡醒,你失去所有的自控理性,做出一些連你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蠢事壞事恐怖事。

追尋生命意義,要趁早呀,一旦晚了,可能會有始料未及的危險,煮鶴焚琴,自有流不完的眼淚。

校訓


每個月我和幾位老同學通常相約見面一次,下班後,找間熱鬧的菜館,一邊狼吞虎嚥,一邊聊聊近。為什麼不圖安靜?

都是中坑男人了,不找熱鬧,難道吃燭光晚餐?鵝肝牛扒是情人的,粉絲蟹煲是老友的,菜館愈吵雜愈好,扯開嗓門講話,嘶喊,罵粗口,吐怨言,口沫橫飛之間已經訴盡滿腹牢騷,吃足喝飽,各自尋路回家,簡直像做完一場情緒上的桑拿,夜眠無夢,一睡到天明。

最近一次聚會照例又來一道粉絲蟹煲,兩杯下肚,想抽煙了,但法例禁煙,老友煙癮難頂,冒險違規,繞了兩個圈走到菜館的後樓梯吞雲吐霧。我是「義氣仔女」嘛,當然相陪,幾個麻甩佬來到暗黑狹窄的梯間,或蹲或坐,皺眉頭閒扯淡,頗有幾分「道友feel」。

咦,卅年前,我們不也曾用這個姿勢在中學的樓梯間交換彼此的成長焦慮嗎?學校在銅鑼灣,不大,中學和小學共用一個體育操場,場邊有一道窄窄的樓梯通往課室,不知道是為了省電抑或其他緣故,經常沒亮電燈,走於其上,陰森可怖,除非是一大伙同學齊齊走,嘻哈玩笑,始能驅走我這個細膽四眼仔的內心恐懼。

有些時候,少年維特突然有了煩惱,幾個同學來到梯間聊天,隱覺歲月悠長,彷彿永遠不會長大,卻又極怕長大得太快太急。

那道暗窄的樓梯,好多好多年後,仍然偶爾出現在我夢裏。

去年曾回母校演講,操場牆上漆校訓「明智顯悲」,用唯識宗的邏輯看,那是「明平等智、顯同體悲」;我拍下了照片,把智和悲放在心底,但愈是放在心底,愈感沒能做到的愧疚。

這次老友飯局,我們談到了幾位舊同學,有人在加拿大車禍死了,有人在香港遇劫喪生,有人在醫院裏奮力抗癌,以前不可想像的人和事都陸續發生, 直到有一天,輪到自己,必然也成為舊同學口裏的哀傷話題。

後花園哲學



《英女皇》有一幕很精彩的戲以後花園為場景:女王與王太后,兩個都是老人家了,坐在純白的椅子上,四目對望,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欲言又止。花園以外的世界,是她們不以為然的世界,然而四海喧嘩,都想逼她們出來「交代」和「對話」。
兩位老太太嘆了口氣, 稍作商量,然後踏出園外,深吸一口氣,用從容的態度面對世界。

你們要這些?好,我給你,但即使是給,分寸亦是由我拿捏,這並非作為王室的特權,而是,作為人的權利,我有權把自己的世界關在後花園背後,即使稍稍對你開放,亦只是我的善良。

海倫米蘭演出此片獲獎,顯然非因她把英女王的造型扮演得維肖維妙,而是因為,她控制得住情緒上的收放,該含蓄時固然像把門窗緊緊關上,該流露時亦處處流露老太太的貴氣和自持,不像其他荷李活片,不大喊大叫不罷休。
《英女皇》演得好也拍得好,因為電影有濃厚的一股克制低調的情懷。那是我們所懷念的美德,不表露的情感所蘊藏的關乎個人對己身的身分、觀念以及信仰的堅持。不似現代人把喜怒哀樂放在臉上,並鞭撻那些沉默的一群,以為唯有表態,唯有高聲唱和,才是同羽毛的鳥。

不,英女王並不善於做行動者,不願意表態,那未必是犬儒,而是她所懷疑的未能全然澄清,她所信仰的不必向人解釋,她欲保衛一方小小的私密花園,她不開門,誰都沒權進出如一個暴烈的闖入者,遑論以「傳媒或人民」知的權利相威脅。
誰不知道討好的伎倆、誰不懂傳媒的力量、誰不明白你的人民是你的老闆?不做,是因為「尊嚴」兩字。這才是那個老好時代最寶貴的遺物。
那雖不合時宜,但與時並進如果代表是妥協是投降是屈膝, 那麼,生命的美好的舊價值就少了一半,英國人所為人尊崇的「紳士」精神也就去了許多。

故,會喜歡《英女皇》這片子的觀眾,我想,我們所眷戀難忘是克制的美德是進退有序的美德是不張揚也不虛假的美德。
這是一種後花園的哲學思考。我開放予世界的,就是那麼多,不會再多,非請,勿入。

3.18.2007

死道友





劉德華在<門徒>裡染白了頭髮, 確實有了幾分滄桑。

他以前也曾在<雷洛傳>之類的戲中扮過老角, 但年輕就是年輕, 即使化了老妝, 粉底下面的青春依然跳躍到鏡頭面前。 這回, 演員本身有了若干真實年紀, 老成的氣味滲出來了, 便是老得自然而自在。

至於古天樂, 倒憑著化妝演活了一個道友。
他的臉色是黑的, 眼圈是黑的, 牙齒更是黑而鬆, 咧嘴而笑, 眼神空洞如在懸崖躍下飛翔, 走到旺角或灣仔的戒毒中心旁邊, 你必看見這類男子三三兩兩地站著蹲著。 你可以說, 毒品攝走了他們的魂魄, 但也可以說, 毒品的魂魄已經附在他們身上, 你看見的是兩個重疊的身影, 一個黑, 另一個是黑中更黑。

我對這類身影太熟悉太熟悉了。小時候, 家裡住過兩個舅舅, 都是「死道友」或「隱君子」, 隨你怎樣稱呼, 不變的是每當毒癮發作, 他們總先臉容扭曲, 似是擺出生平最大的意志來忍耐對抗, 但過不了幾分鐘, 意志力於瞬間崩潰, 他們拿出生平最大的毅力來索取金錢, 過程裡, 少不免附送生平最大的謊言。有人急病死了, 有人撞車受傷了, 有人跑路逃亡了, 有人被警察抓走了, 所有能夠想像出來的理由他們都曾說過, 就只為了向所有能夠聯絡上的親朋戚友借錢上電。

萬一借不到, 他們會嚎哭、哀求, 跪在地上拜你求你; 萬一拜求無效, 他們會變臉搬出凶相, 喊打喊殺, 揮拳踢腳, 宛若在怒海急濤裡拚命掙扎以求讓鼻孔浮出水面。
我親眼看見舅舅衝進廚房握持菜刀威脅其父, 最後, 手起刀落, 狠狠朝我外公的手臂斫下去。 警察來了, 我躲在母親背後, 跟母親一樣, 雙腿因受驚嚇而不斷發抖。

看<門徒>, 看的是兩個舅舅的熟悉臉容。 好久不見了。 但其中一個已經沒法再見了, 五年前, 橫屍某地, 跳樓自殺。 另一個, 多年來一直在中環某窄巷內蹲在地上替人擦鞋謀生, 巷子兩旁的樓房後來拆了, 他遂消失。
嗯, 對了, 兩個舅舅在染上毒癮以前, 正像<門徒>裡的吳彥祖, 是警察; 爾冬陞在新世紀裡, 拍出了舊時代的一段舊故事。

爾冬陞

在電台訪問爾冬陞
我笑請他開一部戲給我演,
戲名就叫: 三叔公的劍.

希望他不介意這小玩笑.

如果你不知道他的成名作是<三少爺的劍>,
那表示你很成輕.

以下是他談了四十歲心情的幾句話.

3.12.2007

張愛玲兩帖


張愛玲兩帖

1. 小團圓

最近半年,《台灣印刻》連載「張愛玲來信箋註」專輯,是莊信正與張愛玲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往來書信,相信必又拓展了雜誌市場。我則是,只看了一期專輯內容,之後的便刻意跳過不讀,因為不想每次讀完感覺心癢難耐,等呀等,眼巴巴等待卅天才讀得到續集,我從來不喜追逐連載,我喜歡即食,不愛等待, 寧願等連載結束後結集出書,一口氣讀完以求痛快。

但最近一期的《印刻》,終究忍不住偷瞄了幾眼專輯,看見張愛玲說「Iris Murdoch 是我看不進去的名作家之一,以後千萬不要再給我,白扔了可惜」,不禁納悶。

張愛玲怎可能不喜歡Murdoch?

這位英國女性主義哲學家,善寫小說,情節通常down to earth 卻又從塵土裏綻開思辨之花,讀完,心裏總覺七上八下被攪動得厲害,其實頗似張氏作品,張愛玲不喜其文,太令人意外了吧?

果然,幸好,再往下讀,原來張愛玲在另一封信裏修正了自己,「上次我說Iris Murdoch 看不進去,結果發現可讀性很高,倒先看完這本,以前翻過一本她的書,不知怎麼看走了眼」。畢竟遇上了,作家與作家之間,猶如世上所有讀者與世上所有的書,暗中自有緣分。讀完這幾封信,添了歡喜,彷彿看電影見到大團圓結局, 在這新年,頗有「賀歲」的高興意味。

2. 溫柔之必要

<印刻>雜誌連載的張愛玲書信已近尾聲, 而愈近尾聲, 愈顯蒼涼。

大家早已聽聞張氏女子晚年幾乎日日要搬家, 理由是害怕跳蚤, 總覺殺之不絕, 必須遷居避之。然而這向來只是二手轉述, 從沒經由張小姐親口說明。

好了, 如今有了書信, 我們終於得見張愛玲自述慘況:

「抗 fleas 工作等於全天候帶加班的職業, 上午忙搬家, 下午出去買東西補給藥物與每天扔掉的衣履。 市區住遍了住郊區, 越搬越遠, 上城費時更長。睡不足在公車上著了, 三次共被扒竊一千多, 三次都是接連三天只睡了一兩小時。我這天天搬家史無前例, 最善適應的昆蟲接受挑戰, 每次快消滅了就縮小一次, 終於小得幾乎看不見, 接近細菌, 但絕對不是 allergy 或皮膚病。」

如果有人籌拍張愛玲傳, 不妨就用這幕開場, 電影裡, 巴士上, 一位頭戴厚厚假髮的東方女子頭靠玻璃睡著, 迷糊中, 有人伸手探入她的衣袋偷錢, 她有點警覺, 卻又茫然誤以為回到四十年代的花樣年華, 在上海, 寒冷的天氣, 胡蘭成伸手進口袋握住她的手, 執子之手, 相互取暖.

張愛玲住在美國時, 台灣<聯合報>副刊主編瘂弦曾派女記者往訪, 她搬到張小姐隔壁, 偷翻張小姐的垃圾, 企圖在廢物裡重建她的生活史。 這可能是第一代華人狗仔隊, 文章寫成後, 副刊主編認為不合情義, 拒絕刊登; 記者忿然把稿子投給競爭對手<中國時報>的人間副刊, 主編季季亦是拒登。 那年頭的文化大報, 畢竟有風骨。

瘂弦是主編, 更是詩人, 退休多年了, 三月中旬將到香港講學, 談詩論文, 且看香港學子是否懂得欣賞。
而我, 「溫柔之必要/ 肯定之必要/ 一點點酒和樨花之必要/ 正正經經看一名女子走過之必要/ 君非海明威此一起碼認識之必要」, 永遠忘不了<如歌的行板>所曾帶給我的感動與哀傷。

3.06.2007

華山上

兩年前上華山,
在山途中, 遇見一位背貨老翁,
邊走邊看著途人, 眼神裡很想跟人交流.

替他拍照, 他就樂了,
從衣袋裡掏出一根短笛,
唱起來了.
在山上聽來, 心裡滄涼.

黑膠唱片

一位朋友的父親去世了,
留下一些黑膠唱片.
她說, 小時候, 每到過年,
父親便會把唱片找出來, 把留聲機找出來,
播放音樂, 坐在椅子上, 邊聽邊輕拍大腿, 和唱著.

現在重溫, 在夜裡, 別有一番味道.
這是雨夜花的片段.

新城

在新城做了一個小訪問,
主持人梁東, 年輕人, 大學讀生物,
說是順從家人的意見.
但最後還是做了自己熱愛的行業, 廣播.
"擇其所愛, 愛其所擇",
年輕人終究走了對路.

這是梁東的"賽後報告".
他沒說錯, 不開口時不想講話,
開了口, 便不想停.

夜裡


小女孩到嘉年華, 玩遊戲得了一集白色大毛熊.
我幾十年來, 喝汽水沒中過獎, 玩遊戲沒中過獎,
她竟都試到了, 証明比我幸運.
想起活地阿倫在 match point 裡的一句對白,
i'de rather be lucky than good.
幸運, 真好.

3.02.2007

張信剛



替大學主持每年一度的新年團拜節目,
訪問張信剛, 扮演 david letterman,
故意戲弄他.

一直有人在背後說我"擦張信剛鞋",
我的回應是: why not?
一來我在倉皇時節曾受他扶提,
這叫做感恩圖報, "得人恩果千年記", 母親教的, 我不敢忘.
二來呢, 我有幸跟香港所有大學校長接觸過,
沒有一個能像張信剛般有人文素養.
八年了, 我看著他一邊處理繁忙的工作,
一邊自修成為專家級的伊斯蘭研究者,
遠比其他所有只懂喝紅酒和去飯局和踩低別人
以抬高自己的所謂學者高尚得多.
這樣的人, 不值得擦, 還擦誰? 他媽的去擦那些大商人?
擦曾蔭權? 擦中南海?

送書





送了兩大包書給林超榮,
給他的三個女兒的,
她們非常開心.

看書的孩子都是開心的.
又找到幾張開心的舊照, 以及,
一張新照.

葉劉淑儀


在節目裡訪問她,
她說喜歡看傳統戲, 因為,
舞台上的人物, 黑白分明, 愛恨清楚, 像她.

一邊看她講話,
一邊記起2003年七一遊行的風風雨雨,
當天, 我高舉的白布上寫: 騙子, 我們來了!
說的就是她.

不是導演



有事情要到何文田的香港導演電影會,
始知道何文田是個很安靜的區域,
會址在一座舊房二樓, 要走樓梯, 很有古意.

會內, 有一道彩牆,
我貪玩, 坐在導演椅上拍照,
陳嘉上, 羅啟銳, 張婉婷, 張同祖等七嘴八舌說應怎樣拍怎樣拍,
很好玩.

不是賭博



我的家族無賭不聚,如果問我對於過年有何強烈感覺,並且限我在三秒鐘內立即說出,我的答案必是家人們共處一室,齊齊把頭哄湊在一張小桌子上,企圖在賭桌上把過去一年的煩惱衝突全盤拋開,並且儲存足夠的精力和精神,以便迎接在新的一年將至的煩惱衝突。

許多導演拍電影述及童年,喜歡把小主角安排躲在餐桌底下偷聽成年世界的無稽話語,如果由我來拍,我則會安排小主角坐在賭桌旁邊,手裏捏著麻將牌或啤牌,跟成年人一起沉醉於賭博命運的衰旺無常。在桌上,你可看見大人們的真性情,哭也好笑也罷,在賭神面前,他們暫時拋開了道貌岸然的假面具,把靈魂深處最陰暗的貪嗔癡呈現於人世。

賭桌上的回憶鏡頭實在太多了,譬如說,有一年過春節,父母親的老友們團拜聚賭,好像是玩那時候流行的「斜釘」,用天九牌來玩,黑黑長長的塑膠牌在桌上劈里啪啦地碰撞,喧嘩嘈吵,在過年時分,卻有溫暖的熱鬧。那年頭仍准放炮仗,廉租屋村的空地上鞭炮呼嘯,和應著室內的啪啪牌聲,讓人覺得,天九牌和麻將牌便是成年人的炮仗,他們在桌上放鞭炮。

那個晚上,一位長輩於飯桌上喝多了,坐在賭桌旁,繼續喝,滿臉通紅,胡言亂語,其他大人亦附和著嬉笑。賭了一陣,輪到他發牌了,他用右手拿著天九牌,高高舉起,但突然,靜止不動,手舉起,臉亦仍在笑著,卻似蠟像般完全呆住。大人們被嚇得手忙腳亂,慌張地把他抬到床上,泡茶、拿熱毛巾、找白花油,分工合作努力把他搖醒弄醒。十來分鐘後,他張開眼睛,彷彿從遙遠的世界歷程而歸,大人們放心了,因而笑得前所未有地響亮。生命的喜怒哀樂,盡在短短的過年賭博鬧劇裏展現完成。

這幾年我拒絕了賭博,過年時,天真的帶了一部電腦打算坐在一旁寫作,唉可惜,也幸好,他們仍然有辦法把我拉下來湊熱鬧,電腦遂就被冷落了。

賭了一夜, 離開父母家門, 沒有內疚,只有溫馨。人生迢迢如歲月,能有理由讓家人聚在一起開心一夜,並無不妥。這叫做高興,不是賭博。

葡京



小時候不流行拍照,故沒留下幾張童年影像,僅有的便特別珍貴。有一張,站在一個高高的可樂模型瓶子旁邊,嘴唇抿緊,眼神卻閃動著興奮,想必是非常開心,但不知道是因為依靠孩子們都喜愛的汽水,抑或由於能夠與家人同遊澳門?

拍照的場景遠處有幾幢正在興建的高樓,那是,葡京。

忘了那是什麼年份,上網查得葡京賭場於一九七○年建成,拍照時仍在建,所以應該是一九六九年左右,六歲的我還沒近視,一對眼睛仍具靈氣,我記得小時候在家裏客廳見過鬼,說不定,那便是傳說中的「陰陽眼」。

人的記憶很奇怪,極開心和極難過的事情都記得極清楚。印象裡,拍照當天,在沙塵滾滾的空地裡忽然見到那瓶汽水,我和姐姐雀躍大叫,然後輪流站於其旁,由當時以記者為業的父親拿著謝賢年代的攝影機替我們咔嚓。仍是花樣年華的媽媽指著背後的樓房嘰嘰喳喳地講話,似在期盼一個遠景、一場幻象、一次欲望的滿足,因為,賭場之於她,向來是神殿之所在。

母親嗜賭,多少年來,無數次她把我和姐姐帶到澳門,吃喝玩樂一番後,她進賭場消磨,我們則在酒店房間內睡覺或玩耍,有好幾次甚至因為某些不幸的理由而沒房可睡,姐弟倆只能在葡京酒店大堂的沙發上苦苦地坐了一個通宵,等候天亮,媽媽從賭場走出來,牽著我們的手到碼頭坐船回家。

澳門有了金碧輝煌的新葡京?
我沒去過,只是閱報看了照片,反而對舊葡京產生了依依懷戀。我太熟悉葡京酒店和賭場內的嘴臉和味道了,那喧嘩吵鬧,那喝彩嘶喊,那些亢奮和挫敗、狂喜和失落、大樂和大悲,統統是童年經驗的一部分,這是我和家人的遊樂場,這更是我和家人的拉斯維加斯,葡京於我,象徵了最原始的盛世。

在新葡京落成前去過一次澳門,看見有父母替孩子在工地門前拍照,那是屬於他們的盛世,若干年後,又會有其他賭場和酒店,又會有其他孩子和照片。金碧輝煌不會褪色,只是,不一定再有你的份兒。

一位賣煙的女子



藍綠兩黨爭論二二八,口水往來,毫無新意,觀者大打呵欠。

台灣政壇有全世界比率最高的博士人才,但對這麼一個事件,六十年了,談來談去都談不出新材料或新觀點,可見台灣歷史的政治扭曲度亦是全球第一。政治立場有如遮眼布,當黑布蒙眼,擁有再多的學位或學問亦無濟於正視真相,只管站穩己派立場,把二二八當作利刃一樣擲向敵對陣營便行了,真相向來軟弱,起不了政治作用,自當淹沒無聞。

唯一可喜的是,今年有人拍成了一齣紀錄片,訪問了二二八事件中的女主角林明珠,憶述她的母親林江邁,透過影像,我們看見了歷史煙霧中的血肉臉容。

二二八事件被引爆於一九四七年二月廿七日黃昏,林江邁帶不足十歲的女兒林明珠在路邊販售私煙,國民黨警察前來嚴打,掃走了煙,也打傷了林江邁,民眾憤怒襲警,本省人和外省人也互殺,一場腥風血雨種下了所謂族群衝突的歷史仇恨。

以前在書本上讀到這筆紀錄,一般都是籠統地說「緝私警察打傷一名林姓賣煙老婦,群眾不值,代為出頭,爆發暴亂」之類。於是在腦海暗暗替林江邁塑造了一幅立體圖像:臉上滿是皺紋,膚色啞黃,彎曲腰背,胸前吊掛一個小木箱,箱內是雜七雜八的香煙和檳榔,雙眼無神,在日本人和國民黨的此來彼往裏看不見任何光景出路。

哦,原來都錯了。紀錄片說,事發時林江邁才四十歲,用今天的標準看,微近中年而已,而且她甚愛美,頭髮梳理整齊,膚色姣白,省吃儉用都要花錢買新衣服,又喜在衫上掛戴茉莉花,穿上小旗袍,一路走來,香氣飄在身後,在空氣裏留下了故事。

歷史已遠,許多台灣年輕人已對二二八事件無動於中,紀錄片播放後,藍綠兩黨的熱血健將猶在辯論內容真偽,新世代在網上關注的卻是林江邁的年齡和衣飾,甚至有人把她化身為動畫美眉,一對大咪咪不遜於林志玲,面對「蔣公遺像」,嘴角展露挑逗的笑容。

且把悲情留給政客,歷史視角本就可以多元有趣,一場血腥屠殺的吸引力終究比不上一位女子的衣飾臉容,歷史或許悲傷,但人們可以把它讀成快樂。